作者：李光耀律师/恒和信合伙人

摘要：企业刑事合规是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必然要求，参与企业刑事合规是刑事律师义不容辞的社会责任。为确保企业、员工等各方利益，确保国家犯罪预防目标的实现，须克服律师在刑事合规工作中因利己主义或对企业的偏袒动机实施违反职业伦理的行为，重视刑事合规律师的职业伦理塑造，有针对性地培养刑事合规律师职业伦理意识和能力。

关键词：刑事合规；律师；职业伦理

一、企业刑事合规工作是顺应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必然要求

企业刑事合规是企业合规的重要组成部分。一方面，企业为避免因企业或企业员工相关行为给企业带来刑事责任风险，在企业建立一套防范刑事风险的内部控制和自我约束的规则和机制。另一方面，是国家通过刑事政策上的正向激励和责任归咎，推动企业以刑事法律的标准来识别、评估和预防公司的刑事风险，制定并实施遵守刑事法律的计划和措施。因此，要正确理解企业刑事合规的作用和意义，须从国家和企业两个层面来加以分析。

从国家层面来看，企业刑事合规是国家以刑事法律为工具，为企业开展合规管理而建立的一套督促机制、约束机制和激励机制。大力倡导和推动刑事合规制度的建立，既是主动适应国际环境、融入国际趋势的需要，也是国家治理体系和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必然要求，更是国家社会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的内生性需要。国家通过对企业实行宽严相济的刑事政策，体现司法关怀，优化营商环境，建立国家治理、社会治理和企业内部治理的有机的衔接和治理体系，使司法机关对涉案企业从事后的打击更多地转换到促进企业刑事风险防患的前端治理上面来。避免对企业的刑事追究影响到企业员工、投资人、债权人以及其他利害关系方的经济利益。国家通过设置明确的合规指引与激励政策，激发企业自主预防的动力，实现刑法的外部监督向企业内部监管的转移，推动企业从“要我预防”向“我要预防”的方向转变，将单一的国家监督转变为国家、社会、企业等多元化、多层次的共同监督，从而减轻国家监管负担，提升对犯罪的预防和治理能力。同时，国家对于愿意建立和遵守企业刑事合规机制的涉案企业采取免处、缓处、轻处的政策，在使涉案企业在付出较小的而又是必要的代价的同时，又尽量给予企业自我改善的机会，避免对企业发展造成破坏性打击，从而使刑法规制的法律效果与社会效果得以高度统一。因此，刑事合规在企业的开展，对于改善社会治理体系，提升社会治理能力、确保企业各各方利益等都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从企业本身层面来看，企业刑事合规是企业提高自身防患刑事风险能力和提高企业自身价值的重要机制：一是可以构建企业出罪、减免刑、缓免刑的“逃生通道”，避免企业遭受颠覆性的刑事风险。二是通过增强企业守法能力，避免重大财产损失、保全财富积累和财富传承。在提升企业守法经营的良好商业声誉的同时，使企业获得更多商业机会，创造出更大的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三是可以改善企业治理结构，增强企业核心竞争力。企业通过刑事合规机制的构建过程，也就是对企业内控机制与法律法规之间的适应性、内控制度的合理性与有效性的评估和改进过程，也是对企业员工的守法意识的培训过程，由此推动形成“经营与风控”两手抓、两手稳的健康、良性治理格局，增强企业发展的软实力。

二、参与企业刑事合规工作是律师义不容辞的责任

首先，律师是社会法律服务队伍，企业是律师服务的主要对象之一。在提供法律服务的长期过程中，律师与广大企业有着天然的广泛联系。律师熟悉不同领域、不同行业、不同规模、不同阶段、不同经营模式的企业，对企业内部管理和对外交往中经常会遇到的刑事法律问题有着十分清楚的认识。同时，在长期为企业提供法律服务的过程中，律师或多或少也实施了部分属于目前刑事合规范围内的工作，具有先天的优势。因此，律师参与到企业的刑事合规工作中，相较其他社会人员具有更高的针对性和契合能力。事实上，律师特别是刑事律师无论是参与企业常规刑事合规机制的建立和实施，还是参与到企业特别刑事合规业务中，甚至是参与企业配合司法机关业已启动的刑事追究程序中，都能够充分利用自己的刑事法律专业知识和刑事辨护技能，为企业提供更有效的服务。

其次，律师也是社会主义法治工作队伍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全面推进依法治国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企业刑事合规机制的建立，是建立国家法治社会的需要。律师参与企业刑事合规，既是律师义不容辞的社会责任，也得到了国家相关机关的欢迎。在中国检察官协会、中华全国律师协会2021年11月3日发布的《关于加强检律良性互动、共同维护司法公正的倡议书》中也专门强调：“在企业合规改革试点工作中，高度重视律师作用的发挥，确保客观公正审查处理案件。”各地检察机关在推进企业刑事合规的试点工作中，也把律师当做一支可以依靠的力量，有的地方还联合司法行政机关和律师协会，就企业合规改革试点工作组建了专门的律师库。事实上，各地律师协会和刑事专门协会也因应形势发展的需要，经常组织包括律师、检察官在内的学习研讨会。

三、律师在刑事合规工作中违反职业伦理的危害性

企业刑事合规工作的开展虽然对国家和企业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但企业刑事合规工作能否实现以及在何种程度上实现其预期的功能，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刑事合规专业人员特别是律师的职业伦理坚守情况。无论刑事合规指南手册的制定、运用、更新，企业内部违法犯罪行为调查程序的启动、制裁，调查通报司法机关、协助调查，以及对企业及其职员行为的监督与处置等等，都需要刑事合规律师的参与。企业刑事合规实际上是一个多元化、多层面互动的复杂体系，包括政策的制定者、监管团体、律师、道德合规顾问、内部合规和人力资源在内的法律合规专业人员、会计师等都将参与其中，而律师在其中扮演着十分重要的政策法律解读者的角色。律师在参与企业刑事合规工作中，难免会遇到不同的利益冲突。在面对自身利益与客户利益、客户利益与社会整体利益，在忠于法律还是履行对客户的保密义务等方面都可能存在各种冲突，如果律师不能明辨是非，不能坚守职业伦理，甚至连起码的律师职业道德和执业纪律都无法坚守，都将对刑事合规工作本身及其效果产生危害。

有效的刑事合规具有提升国家犯罪预防功效、便宜国家刑事追诉、促进企业及其员工利益等多方面的积极价值，但是如果合规专业人员特别是律师不遵守基本的职业伦理、无视律师职业道德和执业纪律，在面对各种利益冲突时具有严重的利己思想或对自己客户企业无原则的偏袒动机并实施危害客户利益、危害社会利益、损害法治建设的行为，那么刑事合规计划将无法取得预期的效果，也会严重消耗企业资源和社会资源。概言之，刑事合规律师的职业伦理丧失会直接影响刑事合规的预期目标。因此，在推行刑事合规机制的建设时必须高度重视律师的职业伦理塑造。

四、律师在企业刑事合规工作中应当自觉塑造基本的职业伦理

如上所述，如果律师在企业刑事合规工作中不能坚守职业伦理，将对企业本身和社会造成危害。因此，刑事合规律师的职业伦理坚守直接关系到刑事合规制度的长远发展，关系到企业和社会的利益，也关系到刑事合规律师自己的切身利益。因此，律师在参与刑事合规工作中，应自觉加强自身职业伦理的塑造。

就职业伦理的共同价值观塑造而言，刑事合规律师应当做到两点：第一，要坚持规范意识或者可以更准确地表述为守法意识。当前，我国正在推行全面依法治国，“有法必依”是依法治国的关键环节之一。在依法治国进程中，全民守法是对公民的基本要求。作为刑事合规的法律服务者，树立明确的规范意识，依法从事刑事合规服务显然是最基本的、最起码的职业伦理要求。第二，刑事合规律师要平衡自身利益和刑事合规机制追求的利益，正确处理各种利益冲突和矛盾冲突。刑事合规追求的利益既包括企业的经济利益和企业员工的利益、投资人利益和其他利害关系方的利益，也包括提升和便利国家刑事追诉、强化犯罪预防的公共利益，而刑事合规律师个人利益主要表现为谋求自己的经济利益，刑事合规律师只有在服务于刑事合规以实现其基本利益价值目标的前提下才能谋求个人利益，切不可通过违背法律和事实，曲解国家法律政策的方式来追求自身利益，否则，律师自身也将陷入巨大的刑事风险之中。

当然，企业刑事合规工作正处于试行过程中，还需要各方不断地摸索和总结。各地律协和刑事专业委员会也需要及时总结经验教训，给从事刑事合规工作的律师以切实的指引，特别注重加强刑事合规律师的职业伦理塑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