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田洁、汪芮

在2024年国际电动航空（昆山）论坛上，中国航空运输协会通航业务部及无人机工作委员会主任孙卫国于11月18日透露，中央空管委计划在六个城市启动eVTOL1（electric Vertical Take-off and Landing，即电动垂直起降飞行器）的试点项目。这六个试点城市初步选定为合肥、杭州、深圳、苏州、成都和重庆。试点方案中包含了对航线和特定区域的详细规划，同时规定600米以下的空域将授权给部分地方政府管理，这表明相关地方政府将承担起更多的管理职责。对企业来说，试点项目的推进将激发和释放众多城市机遇，有利于企业加速市场化商业验证，不断弥补产品短板，提升市场竞争力，并加快向行业领导者的地位迈进。

当前，eVTOL 技术处于快速发展期，全球众多企业和科研机构纷纷投入研发，相关产业链也在不断完善。在四川省，eVTOL的发展也呈现出良好的态势，拥有相关研发制造企业以及广阔的应用场景潜力，有望在城市空中交通、物流配送、应急救援等领域发挥重要作用。其发展前景广阔，但在技术成熟度、市场接受度、政策法规等方面仍面临诸多挑战。

成都入选eVTOL试点，势必将为四川省低空经济2的发展带来了新的契机，也为法律服务带来了广阔的前景。随着低空空域逐步开放和通用航空业的发展，低空经济的潜力逐渐被发掘。然而，低空经济也面临着一系列法律风险，主要集中在空域管理、航空安全、隐私保护和环境保护等方面。本文旨在探讨低空经济领域的法律风险，并从法律服务需求的角度出发，浅析低空经济法律服务的未来前景。

一、低空经济所面临的法律风险

（一）空域管理与使用风险

1.空域权限不明确

低空空域的管理涉及多个部门（如民航、空军、地方政府等），权限划分不明确可能导致管理混乱，影响低空飞行活动的正常开展。由于涉及的部门众多，各部门之间的协调和沟通可能存在障碍，从而导致空域管理的不一致性，进而影响低空飞行活动的顺利进行。

2.空域冲突

低空空域开放后，通用航空器和无人机飞行活动增加，容易发生空域冲突，尤其是在飞行计划不明确或管理不完善的情况下。随着低空飞行器数量的增加，空域资源变得紧张，不同飞行器之间的飞行计划可能会相互重叠，导致空域冲突的发生。

3.空域划分与调配不合理

由于低空飞行活动多样化，空域划分和使用需求复杂，如果空域划分和调配不合理，可能引发飞行安全问题和管理混乱。合理的空域划分和调配对于确保飞行安全至关重要，不合理的划分可能导致飞行器之间的距离过近，增加飞行风险。

（二）飞行安全风险

1.飞行器适航性和操作风险

低空飞行器（如无人机、直升机等）的质量和适航性参差不齐，有些飞行器的技术水平不高，容易发生事故。此外，操作人员资质不一，操作不当也可能导致飞行事故。低空飞行器的适航性和操作风险不仅关系到飞行器本身的安全，还涉及地面人员和财产的安全。

2.飞行器碰撞和坠落

低空飞行器在低空空域内飞行时容易因地形复杂、天气突变或飞行器故障发生碰撞或坠落事故，造成财产损失或人员伤亡。低空飞行器在复杂的地形和多变的天气条件下飞行，增加了发生碰撞和坠落事故的风险。

3.航空活动干扰

无人机等低空飞行器容易干扰到传统航空活动，特别是在机场附近等敏感空域，可能对民航飞机的飞行安全构成威胁。低空飞行器的干扰可能导致民航飞机的正常飞行受到影响，甚至可能引发严重的安全事故。

（三）知识产权保护方面

1.技术创新的知识产权归属

低空经济领域技术创新迅速，如飞行器的新型结构设计、先进的飞行控制系统、高效的能源管理技术等。在产学研合作研发过程中，知识产权归属问题容易产生纠纷。例如，高校或科研机构与企业合作开发eVTOL技术时，对于合作产生的专利、技术秘密等知识产权的归属和使用范围可能没有明确的约定，导致后续利益分配和技术应用受到影响。

2.商业秘密保护难度增大

低空经济企业的商业秘密，如飞行器的核心技术参数、客户订单信息、运营策略等具有很高的价值。随着企业间的竞争加剧和人员流动频繁，商业秘密泄露的风险增大。例如，企业的技术人员跳槽到竞争对手企业时，可能会带走关键技术秘密，而目前的法律保护措施在防止商业秘密泄露和有效追究侵权责任方面还存在一定的局限性。

（四）隐私与数据保护风险

1.隐私侵权

低空飞行器，尤其是配备摄像头的无人机，在飞行过程中可能对地面上的人和设施进行拍摄，侵犯个人隐私权。无人机等低空飞行器的广泛使用，使得个人隐私保护面临新的挑战，尤其是在人口密集的城市地区。

2.数据安全与滥用

低空飞行器采集的数据（如影像资料、地理信息等）如果管理不善，可能会被非法获取、滥用或泄露，造成数据安全风险。低空飞行器采集的数据具有较高的商业价值，但也容易成为黑客攻击的目标，数据泄露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

（五）环境保护风险

1.噪声污染

低空飞行器（尤其是直升机和无人机）的飞行活动可能产生噪声污染，影响居民生活质量和生态环境。噪声污染不仅影响居民的日常生活，还可能对野生动物的栖息环境造成干扰。

2.野生动物干扰

低空飞行活动可能干扰到鸟类等野生动物的栖息环境，特别是在自然保护区、湿地等生态敏感地区。低空飞行器的飞行活动可能会破坏野生动物的自然栖息地，影响其正常的生活习性。

3.事故导致的环境破坏

低空飞行器的坠落或事故可能引发燃油泄漏或火灾等环境事故，造成环境破坏和生态影响。低空飞行器的事故不仅会对地面造成直接的损害，还可能对环境造成长期的负面影响。

（六）法律合规风险

1.法规不健全或不明确

低空经济发展较新，相关的法律法规和政策尚不健全或不明确，可能导致企业在运营过程中不合规，面临行政处罚或法律纠纷。由于低空经济是一个新兴领域，现有的法律法规可能无法完全覆盖其特殊性，导致企业在运营过程中面临法律风险。

2.地方政策差异

不同地方的低空空域管理政策可能存在差异，企业在跨区域运营时需要面临不同的法规要求和合规挑战。企业在不同地区运营时，需要适应各地不同的政策要求，增加了运营的复杂性和难度。

3.飞行许可和资质认证

低空飞行活动需要符合一定的许可和资质认证要求，如飞行员执照、飞行器适航证等，未取得相应许可或证照可能导致法律责任。企业在开展低空飞行活动时，必须确保所有相关人员和设备都符合相关法律法规的要求，否则可能会面临法律责任。

（七）运营与市场秩序方面

1.运营资质与市场准入

低空经济的运营涉及多种业务，如载人飞行、物流运输、观光旅游等。对于不同业务的运营资质要求需要明确规定。例如，开展载人eVTOL运输业务的企业需要具备哪些条件，包括飞行员资质、飞行器性能、安全管理体系等，需要有严格的市场准入标准。

如何防止不符合资质的企业或个人进入市场，扰乱市场秩序，也是一个挑战。目前市场监管机制可能还不够完善，存在一些没有资质的“黑飞”运营者，对乘客安全和行业健康发展构成威胁。

2.消费者权益保护

随着低空经济服务的消费者群体逐渐扩大，消费者权益保护问题日益突出。例如，在eVTOL载人飞行服务中，消费者可能会遇到航班延误、取消、服务质量差等问题。如何保障消费者的知情权、选择权、安全权等权益，以及建立有效的投诉处理和赔偿机制，是低空经济运营中需要考虑的法律问题。

（八）保险与责任风险

1.保险产品创新与完善

低空经济的发展需要相应的保险产品来分散风险。目前传统的航空保险产品可能无法完全覆盖低空飞行器的风险，如eVTOL飞行器的电动系统故障、低空飞行特有的碰撞风险等。需要创新保险产品，设计更符合低空经济特点的保险条款和费率。

2.责任认定与分担机制

在发生飞行事故或其他损害事件时，责任认定较为复杂。涉及飞行器制造商、运营者、服务提供者、空域管理者等多个主体，各主体之间的责任分担机制需要明确。例如，当eVTOL飞行器因为设备故障导致事故，是制造商承担主要责任还是运营者在维护保养方面的责任更大，需要有清晰的法律界定和责任分担原则。

（九）国际法和跨境监管风险

1.跨境飞行的法律风险

随着无人机和其他低空飞行器跨境飞行活动的增加，可能面临不同国家之间的法律冲突和监管差异。不同国家对于低空飞行器的管理规定可能存在差异，导致跨境飞行时面临法律风险。

2.国际合作与监管协调

低空经济的发展需要国际合作与协调，特别是在国际空域管理、飞行器注册、数据保护等方面，需要应对不同国家的法律要求和监管措施。随着低空经济的全球化发展，国际合作与监管协调变得尤为重要，以确保低空飞行器在全球范围内的安全和合规运营。

低空经济面临的法律风险涵盖了空域管理、安全、知识产权、隐私保护、环境保护、法律合规、保险责任、国际法等多个方面。随着低空经济的不断发展，相关法律风险也在不断演变，企业需要密切关注法律法规的变化，采取相应的措施来应对这些风险。

二、低空经济法律服务需求

在低空经济的迅猛发展过程中，律师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为企业、政府机构、个人以及相关利益方提供多种法律服务，以帮助他们识别、规避和管理相关的法律风险。

（一）政策法规解读与咨询需求

1.国家与地方政策衔接

低空经济涉及国家层面的航空法规、空域管理政策等，同时各地政府也会出台相应的地方政策。企业和相关运营主体需要法律服务来解读国家政策与地方政策之间的关系，明确在特定地区开展低空经济活动的合法边界。例如，在成都 eVTOL 试点项目中，要确定国家适航标准与成都当地空域使用规定的协调应用。

2.新规出台与动态更新

低空经济领域法规处于不断发展和完善阶段，新的规定频繁出台。航空运营企业、飞行器制造商、服务提供商等需要及时了解新规对自身业务的影响。比如，当新的低空飞行安全标准发布时，律师可以为企业解读标准变化对飞行操作流程、人员资质要求等方面带来的改变。

（二）适航认证相关法律服务需求

1.适航标准理解与应用

eVTOL 等新型航空器需要符合严格的适航标准才能投入运营。律师作为企业顾问可以协助企业深入理解国际（如 EASA、FAA 相关标准）和国内适航标准的具体内容，包括飞行器的设计、制造、性能、安全性等方面的要求。例如，指导企业如何依据适航标准对 eVTOL 的飞行控制系统进行合规性设计和测试。

2.认证流程协助

适航认证流程复杂且耗时，涉及大量的文件准备、测试安排、与监管部门沟通等环节。法律服务需要帮助企业制定认证计划，准备认证申请材料，确保材料的准确性和完整性。在认证过程中，代表企业与监管机构协调，解决可能出现的问题，提高认证效率，减少认证过程中的法律风险。

（三）空域管理法律服务需求

1.空域规划与使用许可

低空经济活动依赖于合理的空域规划，企业需要了解如何申请和获得特定空域的使用许可。律师可以帮助企业解读空域管理规定，确定可使用的空域范围、飞行高度限制、飞行时段等信息，并协助企业向相关部门申请空域使用许可，确保申请流程合法合规。

2.空域冲突协调

随着低空飞行活动的增加，空域冲突问题可能日益凸显。这包括 eVTOL 飞行器之间、eVTOL 与传统航空器之间以及与地面障碍物或其他空域使用者之间的冲突。律师需要依据空域管理法规和相关安全标准，为企业制定避免空域冲突的方案，并在发生冲突时协助处理纠纷，确定责任和赔偿问题。

（四）知识产权保护法律服务需求

1.技术创新专利保护

低空经济领域，尤其是 eVTOL 技术研发中存在大量的技术创新，如新型的电动动力系统、独特的机翼设计、先进的飞行算法等。企业需要法律服务来保护这些技术创新成果，包括专利的申请、审查和维护。律师可以帮助企业挖掘可专利的技术点，撰写高质量的专利申请文件，应对专利审查意见，并在专利有效期内进行管理和维权。

2.商标与品牌保护

随着低空经济产业的发展，企业的品牌形象和商标价值愈发重要。法律服务要协助企业进行商标注册，包括选择合适的商标类别、设计具有辨识度且不侵犯他人权益的商标，同时监测市场上的侵权行为，及时采取法律措施维护商标和品牌的合法权益，防止恶意抢注或冒用。

3.商业秘密保护

企业在研发、生产和运营过程中积累的商业秘密，如未公开的技术数据、客户名单、运营模式等需要严格保护。律师可以帮助企业建立商业秘密保护制度，签订保密协议，制定保密措施，在商业秘密受到侵犯时通过法律途径追究侵权方的责任。

（五）合同管理法律服务需求

1.业务合同起草与审查

低空经济企业在运营过程中涉及多种类型的合同，如飞行器采购合同、运营服务合同、技术合作研发合同、融资租赁合同等。律师可以根据不同合同的特点和法律要求，起草和审查合同条款，明确双方的权利义务、质量标准、交付期限、价格条款、违约责任等内容，确保合同的合法性、公平性和可操作性，预防合同纠纷的发生。

2.合同纠纷解决

当合同履行过程中出现纠纷时，律师可以依据合同条款和相关法律规定，为企业提供纠纷解决的策略和方案。可以通过协商、调解、仲裁或诉讼等方式，维护企业的合法权益，减少因合同纠纷导致的经济损失和业务影响。

（六）运营安全与责任划分法律服务需求

1.安全法规遵守与合规建议

低空经济运营涉及飞行安全、乘客安全、地面人员和财产安全等多方面的安全问题。律师可以帮助企业了解和遵守相关的安全法规，如飞行安全操作规程、飞行器维护标准、应急救援预案等。同时，为企业提供安全合规建议，确保企业的运营活动在安全的前提下进行。

2.事故责任认定与保险理赔

在发生飞行事故或其他安全事故时，需要明确责任主体和责任范围。律师可以依据事故调查结果和相关法律规定，确定事故责任归属，协助企业应对可能的索赔或承担相应的赔偿责任。此外，还要协助企业处理与保险公司之间的理赔事宜，确保企业在保险范围内获得合理赔偿。

（七）劳动用工与人力资源管理法律服务需求

1.劳动法律法规遵守

低空经济企业需要雇佣飞行员、工程师、技术人员、运营管理人员等各类员工，这就需要遵守劳动法律法规。律师可以帮助企业建立合法的劳动用工制度，包括劳动合同签订、工资福利、工作时间、劳动保护、社会保险等方面的规定，避免劳动纠纷的发生。

2.人才激励与知识产权归属

为了吸引和留住人才，企业可能会采用股权激励等激励措施。律师可以协助企业设计合理的股权激励方案，确保方案符合法律法规要求。同时，要明确员工在工作过程中产生的知识产权归属问题，避免因知识产权纠纷导致人才流失或企业利益受损。

总之，随着eVTOL等低空经济产业的迅猛发展，低空经济法律服务领域迎来了新的机遇与挑战。政府、行业协会以及法律服务机构需携手合作，确保为低空经济的持续健康发展提供坚实的法律支持。

相关注释：

1.eVTOL是electric Vertical Takeoff and Landing，简称eVTOL，中文意为垂直起降飞行器。与传统航空器的区别是一是可以实现垂直起降；二是由电力、电池驱动；三是核心部件为电机、电控等，不同于传统的航空发动机等。eVTOL以其低碳、低成本、智能化的特点，正成为未来城市空中交通的重要发展方向。

2.低空经济主要指在低空空域（一般指1000米以下的空域）中开展的航空活动，包括通用航空、无人机飞行、低空旅游等。